苦练三十年，“接骨神掌”弃理从医，底气从何而来？

       从事中医骨科的窦树林原本的志愿是“物理学家”，这很符合他一贯而立的“取上”标准。作为在乡梓小有名气的中医骨科医生，名头虽然不如物理学家响亮，工作本身的大义，却不分伯仲。

       窦树林，眉州崇礼乡人士，父亲原为木工常年在外奔波，母亲在家务农。窦树林的母亲患有严重的类风湿关节炎 ，加之繁重的家务和农活，到窦树林7、8岁的时候就严重到不能站立、行走。那个年代就医不便，温饱都尚且困难的情况下，看病是个奢侈的事情，目睹辛勤一生的母亲被病痛折磨到几近瘫痪、双脚变形，窦树林把小时坚若磐石的“物理学家”的愿望改成了“医生”。

       医生毫无疑问是个技术活，技术活的评定自然是手上功夫了得，心中丘壑分明。窦医生的手上功夫是“捏骨斗榫”，骨折的病人，哎呦哎呦进来，窦医生笑嘻嘻迎上去，说几句言语温柔的话，问几个不紧不慢的问题；看到他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样子，病人的疑惑和恐惧先去了一半。等到检查完毕，露绝活的时候就到了。

大家跟聚会吃茶并无二致，少则3、4人，多的时候要个5、6人，中间一方独凳坐的自然是主角“病患大人”，旁边围一圈白大褂；医生的姿势各不相同，有的只负责牵根手指头或抬住脚小肚子在前面；力气大的，要环保病人腰或肩膀，一来是个固定，二来也是安慰；“动手”的窦医生多数时候要蹲个前后马步，或正前方，或斜侧方，片子早就看过很多次，骨头位置与接骨方案都了熟了，这个时候往往不能说病情了，得说点其他什么的缓解病人的紧张，方便下一步的动作。遇到“青枝骨折”（小儿骨折的一种），窦医生一般就说“小乖乖，窦叔叔摸一下就不疼了哈”；年级大的，就找话说“你吃饭了吧？今天我看你精神状态不错呢！”，说话的时候，旁边的医生是懂得的，手上的力气一直没停歇，眼神还得跟着老师傅走，不能分心。病人稍一和缓，窦医生瞅准了机会，说句低沉的“来”，两只手翻飞过去，折叠回来，跟两只游鱼一样轻快，只听“啪啪”两声，接上了。

       这手上的功夫看着简单，心里要有实打实的硬货。古时候接骨先要摸，看看位置，感觉下骨折的程度和方向，现代医学发达了，透视技术让骨折部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，但是医生接骨，还是得“摸”。摸是先有个总体感觉，对照检查结果以后，会有更直观的心理印象，然后在心里重建一次复位整合的过程，预演完毕了，成功率才高。古时候复位两三次成功的，现在可能一次就可以了，这就是现代技术和古代中医的结合与升华。
窦树林医生身材矮矮小小的，接骨斗榫的时候力气可不小，把骨头折回去折回来旁边人看着跟玩似的，不过实际上可不好玩。
     一脸蜡黄，满眼惊恐的病人看着你，心理建设没做好的医生，先就怵了，胆大心细，还得有劲，遇到紧张的病人全身僵硬，你硬不过他，病人遭罪自己的牌子也砸了。要在瞬间用爆发力把骨头给“修好了”，怎么看也得一米7、8的大个儿才镇得住。这个技术，特别考验医生对解剖学、力学、外科等专业科学的掌握度，还得考验医生个人的身体和心理素质。
     一般有本事的人脾气大，窦医生不在此列。不管对方是不是蛮横无理、还是亲切可爱，他都是彬彬有礼，灯火可亲的样子，老年人来看病，他从来不让病人站起来，都是自己蹲下来，一遍一遍的捏捏这儿，叩叩那儿；小孩子，一边哭一边往大人怀里躲，窦医生问大人话的时候手不歇，孩子专心听两个人说话，窦叔叔已经把两只手轻轻伸到孩子那边，摸摸孩子的痛点，摸摸脑袋，捏捏小胳膊腿儿，悄悄把“叩诊”做到滴水不漏。病人在治疗床做完按摩或检查，窦医生都工工整整把鞋子给病人提来放好，常常把病人弄的受宠若惊，连声道谢。

        有次，有个四五十岁的病人小腿骨骨折三个月没见明显好转，检查显示骨折延迟愈合，病人急的茶饭不思，土的洋的什么办法都使了，骨头缝儿就是不见长。经别人指点，来找到窦医生。窦医生一辈子捏的骨头很多，捏好了不见生长的少，就是七老八十的，骨头外面的筋膜也总得长一些。四五十岁如果骨头完全不生长，那肯定是内体出了问题。跟“样式雷”遇到屋顶漏水，“张小泉”看到刀剪生锈，窦医生浑身技痒，抱着病人的病历研究了几个通宵达旦，不思饮食。最后发现了，病人吸收和循环功能都很差，一句话，是个从小就“体质”极端不好的病秧子。虽然以前没得大病，但是一旦生病，恢复起来就比常人差很多。窦医生量体裁衣给定做了一套康复动作，嘱咐病人按时按量锻炼；再开了几副药，针对性的让血脉循环起来，肝肾两补；饮食也讲究，他制定了膳食，让病人按部就班的吃。
中医药的神奇必须得对症对人，人症都对上了，医生开的药效果已经有了一半，病人配不配合就是另外一半了。这个病人久病不愈，遇到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医生，配合得相当好，不到一月，已经改善许多，基本上愈合了。
窦医生性子慢，偶尔快的时候，准跟病人脱不了关系。一个病人从3米高的地方摔下，第一天做完全身检查除了脊椎横突骨折，其余都没异样。按照骨折方法处置了8天，下午刚上班，病人又来了，说腹部疼。一看病人脸色灰白色，再一摸脉搏，窦医生来不及解释，来不及再做检查了，直接让还满心狐疑的病人躺下，将抢救室的医护喊到了门诊室开始转移病人抢救。刚拉到急诊室，病人开始出血性休克。兵贵神速，就这短短几分钟，这个快速反应直接将脾门慢性出血的病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。
     年轻医生偶而犯错或跟病人起了什么冲突，“急慢性子”中的急性子准是冲医生去了。挨了批评的医生垂头丧气，满脸不乐，师傅又开始于心不忍。一边嘀嘀咕咕的说“哎，我也是着急”，一边忙着安抚病人，一边给徒弟支招，试着把事情给圆了。
      下了门诊走进病房，走不了几步路，都是“窦老师！窦医生！”称呼不绝于耳，同事正和他说话商量事儿的都自觉退到一边，知道没有一时半刻他没有功夫说完。

 
       窦医生说自己资质有限，所以要追求完美，因为往往“取乎上，得乎中”。待人接物皆如此，份内之事理应做好，份外之事尽力做好，剩下还有怨怼和不足，也算客观原因，怪不得自己了。有没有得乎中，他自个儿说了不算，同事和群众都瞧得明白。行医数载，病人鲜有忘了他，只有他忘了病人的，走到哪儿都遇到感激热情的“窦医生”称呼，他自己倒是茫然不记，只估摸是经手的病人而已。至于病患家属等送的锦旗，绵延装点一条不大的街怕是够了。